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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重访青春的残酷和美丽 | 社会科学报

2018-01-06 张颐武 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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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芳华》,我最喜欢的是韩红唱的片尾曲《绒花》,那曾是李谷一的名曲,也是电影《小花》的插曲。当年李谷一的歌声让我十分触动,但那声音今天听来简单纯朴,高亢中透出真情。而今天韩红的演唱却让人感慨无限,那种感伤中的依恋和难言的微妙,让人无语,让人沉迷。这是芳华远去之后的无尽感慨。看《芳华》,电影院里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常到电影院来的。他们都揣着追怀自己逝去青春的模糊朦胧的期望来到电影院,看一段曾经的青春故事。


原文:《芳华》:重访青春的残酷和美丽

作者:北京大学   张颐武


青春的细节


这确实是一段怀旧的故事,是揉碎掰开讲述的青春的琐碎的故事。

  


部队文工团是四十年前最时尚的所在,也是很多青年所仰慕的团体。电影格外细致地描写文工团的日常生活。虽然其中有不少展现当时的流行歌曲和舞蹈,有各种作为背景来再现时代特色的声音和画面,还有人们具体的生活状态的表现,但从封闭到改革开放初期的大时代,仅仅是一个背景。涉及到冯小刚和他的同代人亲身经历的那场战争,也是以“我方”的故事作为表现的前提。影片所强调的是青春的细节和特定生活状态下人性的各种具体展现,人性的状态被表现得格外逼真。



故事是由两个融合在一起的平行的故事构成的,一是刘峰与何小萍的让人感慨和心碎的故事,是弱者和天真的善意受到社会的轻视和排挤的故事。这个主题在世界文学和电影中屡屡出现。其中最有名的例子就是那个钟楼怪人卡西莫多。善良而无奈的故事传统在这里再次出现。二是关于青春的无尽缅怀和追忆,对那个相对单纯的集体的无限的感情也是这部电影的支柱。青春自然有某种负罪感,但青春也自有其值得追怀的美好和诗意。这也是一个常见的主题。《芳华》就是把这两个主题混合在一起,两者之间的矛盾和张力正是这部电影的有趣之处。青春有悔,青春无情;但又是青春无悔,青春有情。这两者其实是结合在一起的。这个故事并不像有些论者所理解的,仅仅是对于过去的“恶”的批评和否定,而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流露,一种矛盾心态的呈现。这种矛盾恰恰是电影内在的力量所在,让它超越了简单,也超越了单向的理解。这两个主题也都和冯小刚的常见的主题相联系。如《芳华》中对于被排斥和被损害的人的关切,是《集结号》或《我不是潘金莲》等冯氏作品都有的主题连结,而缅怀青春几乎是所有冯氏喜剧作品的主题。


矛盾性


这种矛盾性还表现在其视角的复杂性。看起来只有萧穗子一个视角,其实还有一个隐含的全知的视角存在。故事许多时候是游离于和超越于萧穗子的,萧穗子视角下的故事和全知视角下的故事有着复杂的同一和差异的关联。萧穗子是深入其中的参与者和见证者,她的感觉也是矛盾的。而那个隐含的全知的视角一面有对青春残酷的感慨,另一面通过大量的表演和女性青春活力的展现,从而表达了某种强烈的对于这个文工团的依恋和对青春的依恋。萧穗子参与的视角里有个人敏感的愧悔和依恋,而那个全知的视角则有批判和依恋的混合。两者都参与构成了这部电影对青春本身是矛盾的看法。

  


认同的矛盾是故事的核心:一方面,“我们”都在有意无意间伤害了何小萍与刘峰:对于何小萍的天然排斥,对刘峰从超越众人的善良符号变成被排斥的灰色形象过程中的无情,凸显了人性和青春本身的残酷。青春其实有自己的随意挥洒和忽视他人感受等等天然的局限,而集体的共同作为则让这种无情显得理直气壮。另一方面,我们的青春本身依然有值得追忆的各种迷人的侧面和美好的方面。我们的集体依然是能够让青春凝聚在一起的唯一的力量。大量集体歌唱舞蹈段落里洋溢的身体中的青春活力的呈现就是美丽的。影片末段,文工团解散时的那场被浓墨重笔表现的聚会,被电影用无限的感情渲染了这个集体所形成的强烈的认同。集体给予人们的强烈的如同家一样的感觉,其实也是我们的情感的最重要的来源和根基。即使对于刘峰与何小萍来说,这个文工团也是他们既疏离又认同的所在。正因为有了这个集体,他们才经历了刻骨铭心的失落,但也获得了某种更为真实的回忆。没有这些回忆,生活本身可能更加黯淡。而萧穗子的旁白中的那种愧悔和反思,那个时隐时现的超然的叙述者的批判和追问,其实是和一种对于集体和个人的悲悯的温情相联系的。温情让这部影片在撕开人性暗淡处的同时,对它的灿烂处也充满留恋。在影片结尾,《绒花》的音乐响起,萧穗子的旁白声告诉我们,刘峰和何小萍与这个集体的其他人在2016年一起重聚。他们在岁月中获得了一种对青春的超越,这是在时间中的和解之力,是一种“共同感觉”的救赎之力。

  


最足以表现这种矛盾性的是文工团最后演出的那个段落。这个段落运用了平行的剪辑,里面在演出何小萍熟悉的舞蹈,那个集体的演出是热烈的;而已经精神失常的何小萍悄然离开,在剧场外的空地上独自舞蹈。两个不同场景中的舞蹈在同步进行着。同样是最后的舞蹈,同样是告别青春的仪式。一个曾经被这个集体放逐的人和这个集体的“相遇”平行地展开。一个是在剧场内的最后的舞蹈,一个是在剧场外的最后的舞蹈。在相同乐曲的伴奏之下。这是一个让人感伤和动情的时刻。集体和个人其实拥有共同的记忆,尽管有许多让人不平和不快之处,但这毕竟是共同的青春。此后,何小萍就“治愈”了,一个清醒的何小萍回到了人间,她和刘峰后来相濡以沫的故事变成了这一段人生最好的象征。一面是被集体放逐之人,一面却把对这个集体想象中的最美的东西呈现了出来。这种矛盾性正是这个故事的复杂性。

  


青春无情,似乎把何小萍和刘峰放上了众人的祭台;但又是青春有情,这个集体中的人们依然有感情,他们既没有放弃反思,也还似乎能够成为在当下缅怀的对象。那种集体生活的纯洁性,那种在共同的努力中的自我认可和自我期许也是这部电影对青春和集体的另外一个理解。这是冯小刚、严歌苓以及那个时代的芳华,今天,通过对过往的凭吊,获得反思和认同的新的展开。《芳华》感动了与这个时代有距离的人们,因为无论什么时代,人们总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绒花》的歌声中有四十年的岁月,有那无可挽回的青春,包括它的错和对,它的残酷和美丽。这一切虽已远去,却依然能打动今天的我们。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590期第8版,转载请注明出处,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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